星期日, 9月 11, 1994

[斷簡殘篇] 石黛


石黛


—— 1994.9.11

老礦師尋礦的功\力,在不知不覺間傳遍了附近的村落。他才剛到家,就聽說有幾個鄉鎮的人來找過他,希望能請他代尋一些礦藏。看看留下來的留言,竟有一個村落在那〈願望之石〉礦坑附近。隨手取了些慣用的採礦工夫,他又出門了。

來到村落,在與委託人見面前,他先找了家客店把行李安頓下來。小廝一面領著他到客房,一面道:「您知道嗎?最近我們的村子可熱鬧著呢。」




「哦?」
「我們這附近啊,有個〈願望之石〉的礦藏,前不久被個小伙子無意間給挖了出來啦。說來這小子還真走運,其實那天他只不過是到礦坑去躲躲雨罷了,沒想到意外發現礦坑裏隱隱有淡青色的微光從土裏透出來。隨手一挖,看到一塊黛色的玉石,便帶了出來。沒想到就是石碑上所說的〈願望之石〉啊!現在正在村口讓大家欣賞呢。」
南方之土,有石熒黛;非能強求,有緣得見。他默想著,微微點了點頭,不語。
「您這會兒來的可真巧,正好可以過去看看。那玉石還真是漂亮,閃著溫潤的翠綠光芒,好看極了。我原以為,
〈願望之石〉只是個哄小孩的神話呢。」

小廝口沬橫飛地說著,卻看見客人一臉疲盹的神色,便道了聲擾,退了出去。

非能強求,有緣得見。礦石譜上的這八個字一直在他心上迴盪著。原以為,這次趁代人尋礦之便,可以一併把願望之石帶回去的,卻不知礦石冥冥中早已選擇了誰才是值得託付終身的有緣人。美石寶礦,本是通靈的呵。
他抱著膝坐在床邊,低頭搖了搖,長歎一聲。心中的感覺,不知該說是悲還是喜。他相信礦石的眼光,也相信日後它在那青年的呵護之下,一定會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。只是,為何自己不是那個有緣人?
之後的日子,他在恍惚間度過。憑著與生具來的尋礦本能,機械地解決了委託人的請託。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,就回到客店發呆。也不想去看看那個朝思暮想的礦石是什麼模樣,只怕憑添心中的傷感。
終於,代人尋礦的工作告一段落。他婉拒了主人慰勞辛勞的邀宴,執意表示要踏上歸途。主人沒奈何,只好恭送他上路。想派個隨從沿途保護,也被辭絕了。

在離去之前,他又來到那個礦坑。油綠綠的草地仍是一派生氣勃勃的樣子,沙地上的鳥獸足跡地同樣眾多紛亂。

但,礦坑沒了寶礦,似乎那股靈動的氣韻也隨之而去。風景雖然一樣優美動人,卻再也不覺得是世上獨一無二的,彷彿到處都可看到這樣的景物。
是 \"像隨心轉\" 嗎?他笑著搖搖頭。或許\吧。
和初次尋到這座寶礦那天一般,他在同一個地方坐了下來,看著西天的彩霞夕陽。心中回想著那天無意間與寶礦相逢時的感動,與這幾天來心緒的混亂。想著想著,心漸漸的寧定了下來。
到底怎麼搞的?他覺得從遇見寶礦之後,自己好像變得不聰明起來。一心只想著有朝一日擁有〈願望之石〉的感動與幸福,卻忘了礦石譜和碑石上再三叮嚀的:「礦石通靈,有緣得見」。一切原本但憑緣份,強求不得,自己卻始終相信只有自已才會是那個有緣人。也難怪得知寶礦竟被人挖走時,心中會震撼良久,不能自已。其實,一切全只是庸人自擾罷了。不是嗎?
再說,假若自己真是那有緣人,真能給它幸福嗎?他知道自己尋礦的能力無人能出其右。但,護礦又是另一回事了。四處流浪尋礦的日子使他知道,飄泊原是他根深柢固的根性,而他也愛透那看盡天下人情,讀遍世間冷暖的閱\歷和感受。這樣的人,是不能給它所需要的安穩平靜的。或許\,礦石原也知道,那天才會讓他挖掘許\久許\久,仍避不見面吧。
夕陽落盡,夜漸漸用深藍一遍又一遍的把天際染暗。星,一顆一顆地亮了。
他抬起頭,微微吁了口氣。就把所有的回憶留在這裏吧。從今以後,又是一個全新的自己了。
「記得不遠處,有一家可以過夜一宿的野店的……」
他再度揹起行囊。步履輕快地向前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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